第14章 云韶 2018-11-05 | 3316字

　　晨起，芳草才芽，梨花未雨，鸟群飞过了莲花台的天空。竹林飒飒，阳光照进了舞室。还没开始上课，精力充沛的少女们有的三五成群地聊天，有的打闹嬉戏，都是年纪不大身世相仿的女孩，几天的时间厮混熟了，友情就会迅速生根发芽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就在后面闭目养神，昨夜她才歇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去上课，现在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，但比起身体上的疲倦，她的脑子却一片清明，像是一场大战来临前夕的时刻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你别怕。”郑玉奴以为她正在紧张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小声地说，“咱不理那个老女人，她说什么都当没听见。”其他几个女孩见了，也投来了同情或是怜悯的目光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点点头，面色沉着，什么话也没说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忽然，门外响起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，随即“哗——”地一声，门被拉开了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原本叽叽喳喳的舞室中瞬间鸦雀无声，像是什么开关被关上了一样，所有人都立即各归各位，站成一排，目不斜视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公孙宁缓步而入，先将身上的套衣解下，再理了理身上的衣褶，动作规整。然后，她的目光在众人面前巡梭片刻，这才言简意赅地开口：“检查功课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乐工做好准备，她点到的名字的女孩子连忙上前站好，摆好姿势，一动也不敢动，等公孙宁拍了拍手，乐声起，每个人都肃然作舞，表情都紧绷着，屏息凝神，不敢出分毫差错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等半曲跳完，公孙宁就挨个地训过去，她目光毒辣，谁在滥竽充数一目了然，整间舞室都回响着她的冷冷呵斥声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手脚虚浮，你在田埂上插秧就这个劲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节拍呢？是不是要我给你唱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半首曲子你就跳对了两个拍子，我要是你，不如扎进粪坑里淹死了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就连郑玉奴也挨了批评，比起那些只言片语的点评，她被训得格外惨，从头到脚都被挑剔出了问题，还让她一个人反反复复地跳，跳不好不许停下，直到她满头大汗快要虚脱时，公孙宁才淡淡地说了一句，“白瞎了这好胚子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半个多时辰过去，直到没被叫到名字的人只剩下赵袖一个时，公孙宁才看了她一眼，“上来吧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起身，稳稳地上前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其他的女孩子都用默哀般的目光注视着她，那目光仿佛她不是去检查作业而是赴刑场砍头，郑玉奴和乔姝几人更是以手掩面，不敢想象接下来公孙乐正狂风骤雨般的斥责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公孙宁在小几上拿起酪浆喝着，看也不看她，“我让你练的全曲，可练好了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垂首道，“练好了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哦？”公孙宁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，“今日我只要看你跳完全曲，若是错了一处，便是你如何巧舌如簧，也不必说了。现在，只要自己走出去，日后不再来我的课，我也给你留个体面……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她顿了顿，似乎笃定赵袖会保全颜面而退缩，因此冷笑了一下，“我再问你一遍，你练好了么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回乐正。”赵袖轻声道，“练好了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公孙宁这才抬起眼，冷冷地凝视她片刻，“好，奏乐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《云韶》一舞，是莲花台新编之舞，不同于传统六舞的庄重肃穆，此舞更融合了许多东夷舞蹈特色，手部动作繁复华丽，又不失大周礼制的典雅，是莲花台旄人的得意之作，就连最守旧的裴乐正都颔首称采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是一支很好看的舞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站定，起手，然后乐声响了起来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公孙宁起先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，但当她看过半曲后，眉头不由略一耸动，松散的坐姿也挺直了起来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她曾是玉京第一舞者，见过比赵袖舞得更好、舞得更妙的人，可是她分明从面前的这个少女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潜质——起初她不过是中规中矩地跳着，还带着几分初学者的青涩，但随着越舞越快，她意随乐行，舞姿却岿然不乱，动作一处不错，节拍一处不乱，从指尖到足踝的力量都是熟极而流，恰到好处，非勤学苦练者而不能成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等看到后半曲时，公孙宁放在膝上的指节不由合着节拍敲击起来，看到妙处，不由轻轻颔首，目光随着赵袖的舞姿而移动，片刻不离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这一曲舞完了，赵袖站在原地，让呼吸慢慢平复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过了许久，才听到公孙宁的声音响起：“凝练不足，工整有余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倒是我小看了你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一旁的女孩们都是一呆，随后便是掩饰不住满脸的震惊，她们似乎、或许、也许、大概、可能听到了公孙乐正称赞一个人……虽然听起来并不像是夸奖，但赵袖的确让公孙乐正哑口无言，挑不出任何错处了！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公孙宁站起身，淡淡道，“你能跳完整曲，的确颇有天赋，既然如此，此后别人学半曲，你都学整曲，你可有异议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没有。”赵袖道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公孙宁盯着她看了片刻，似乎是在确认刚才是不是听错了，然后才挥了挥手，道，“你下去罢。继续授课。”自此，在她心中，赵袖这个人的印象从小聪明上升到了大腹黑，比起前者来更贻害无穷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退下去后，所有的女孩都用膜拜神仙般的眼神看着她，在她们看来如果公孙乐正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，那赵袖就是鬼见愁啊！对她的敬仰之情，就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，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午休吃饭时，郑玉奴担心地道，“你怎么跟个毛驴似的，不会服个软啊！她是乐正，成心要整治你，你怎么扛得住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笑道，“你怎么知道我吃亏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难不成你还赚？”郑玉奴以为她傻了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有人愿意多花功夫教我，那我就多学一些，怕苦怕累还学什么本事？”赵袖夹起一块腌萝卜，咬得清脆作响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这个时代奉行精英教育，世家大族之中只有天赋良好的子弟才会得到培养，平庸之辈往往放任自流。她看得出来这位乐正对郑玉奴这种可塑之才多加打压，至于那些泛泛之辈便做泛泛指点，一笔带过，能消化领悟多少全靠个人本事了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这就跟上辈子读书时一样，到小学时老师还苦口婆心地逼你学，到了高中时你睡觉只要不吵到别人，老师就当没你这号人，眼里只有那些冲击一本的尖子生。况且莲花台的温情脉脉之下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淘汰赛，她基础薄弱，不多努力一些，三个月后大概只能喝西北风了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郑玉奴狐疑地看着她，“你不是在说笑吧？那公孙乐正明显是在刁难你啊！你若是气不过，我帮你想法子，咱也出一口气！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什么法子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给她下泻药，怎么样？”郑玉奴提议道，“挖她不为人知的秘密，要挟她！或者找没人的地方，拿麻袋罩住给她打一顿！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掩面，心说姐姐你的解决方式可真太简单粗暴了，她呵呵笑了两声，“听起来玉奴你好像很有经验啊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那可不，我见的事儿可多了。”郑玉奴得意一笑，然后压低声音道，“我跟你说啊，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，我听说有些人私下里和嬷嬷检举旁人言行不端，就想着减少竞争对手呢。我看咱们屋里的那个鹿娇不是省油的灯，你小心点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大姐你好像看起来更不省油啊，这部戏里的宫斗部分都全靠你了！赵袖觉得自己也不是缺心眼，但好像也没看出来鹿娇有什么问题，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，“对了，有个事你得帮我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尽管说来！”郑玉奴很豪爽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白天练习时间不够，晚上我得找地方自个儿练。”赵袖用筷子挑着米粒，打量着公厨里来来往往的人，小声道，“要是有人发觉了，你得帮我遮掩一二，免得和嬷嬷告密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难怪昨天晚上我睡到一半醒来……”郑玉奴恍然，随即点头道，“放心吧，我帮你，你尽管去找地方练，但是你身子吃得消么？要不要我陪你一起？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没事，要是有人发现咱们两个人都不在也太扎眼了。”赵袖顺手去夹郑玉奴碗里的肉，被她发现了，两个人筷子噼里啪啦地打起架来，你吃我碗里，我吃你碗里的。最后郑玉奴大度地分了一筷子咸菜给她，这场战役才结束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就在这时，赵袖忽然注意到身边坐着的一个女孩，起先她并没有怎么关注，后来快吃完了，她才发现这个女孩碗里的饭菜几乎没有动，虽然看得出她极力地想往肚里塞一些东西，但是吃进嘴里的表情味如嚼蜡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太难吃了，是不是？”赵袖对她笑了笑，将自己食盘里的小碟咸菜递给她，“和这个一起吃会好一些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那女孩吓了一跳，迅速地看向她，目光中有些惊慌，但似乎是发现了她没有恶意，慢慢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，“很好吃的，只是我没胃口……”说着，她忽然撇过头去，捂着嘴咳嗽了两声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“你感冒了？那的确胃口不好……”赵袖拍了拍她的背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女孩慌乱地往后缩了缩，四下看了看，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，这才压低了声音，“我……有点水土不服，而且昨夜里炭烧完了，这才冻着了……你别告诉别人啊……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赵袖有些莫名，“啊，好。”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女孩松了口气，“谢谢你啊，我叫阿莼。”这时嬷嬷进来了，她似乎有些警惕，匆匆收拾碗筷，离开前，还对她笑着挥了挥手，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甜，有两个小小的酒窝。今天的更新完毕~
　　这个吃饭时小小的插曲，当时的赵袖并没有放在心上，只是当她若干年后再回想起这一幕时，才发现人生际遇无非是种因得果，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将自己的咸菜递给那个女孩子，很多事的结果，可能也会不太一样了……今天的更新完毕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