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陈年旧事 2016-11-02 | 3057字

　　句末的叹息浅浅，杜无灵一番话说完，锦娘的表情却还是那样，不闻不问就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。和风微雨携来湿润的空气，能嗅出人间的苍凉味道，再热的茶，也捂不热一颗凉透的人心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我知道，茶喝下去的时候，我就什么都知道了。”锦娘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粒糕点，芙蓉酥入口即化，明明是寻常的味道，却让人心头一动。谢谢阅读~
　　山水，诗画，衣裳，点心。寻常女子的人生，跟锦娘从未有缘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你这副模样，就像那些老尼，了无牵挂的样子，看了还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。”杜无灵看着锦娘，大约比自己大一些的年纪，不知道方鸿云用了什么手法，硬是让原本只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变得和杜无灵一模一样，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消失的样子，或许锦娘再也无法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。谢谢阅读~
　　原本初见的时候，锦娘的头发还比自己长一些，披散下来的时候弱化了有些锋芒的眼神，看起来隐约有点普通女子的感觉。换下那件今日刻意跟自己相同的粉白衣裳，现在穿着普通的青布印花裙子，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会佩戴一些精美的首饰，却简洁漂亮，就像是水磨石头，在经久不息的流逝里丰润了棱角，却依然冷硬的不可侵犯。谢谢阅读~
　　她们如今长得一样，却有鸿沟之别。谢谢阅读~
　　神使鬼差，杜无灵问道：“你就没有什么遗憾？”谢谢阅读~
　　锦娘皱了皱眉头，好像也确实想了想，忽而展颜道：“自然是有的，可是这点遗憾，在我死前大约也能了结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杜无灵慢慢把手放下去，盯着锦娘很久，眼神奇异的很，就好像在探究什么东西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你想要让李家倒下去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“是。”锦娘没有否认。谢谢阅读~
　　好像很久以前读过一本古旧的书，书上讲了很多事情，杜无灵却能清晰的记得，那次捧着书，也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午后，书上写着，有缘的人思虑的，总是同一件事情。谢谢阅读~
　　她和锦娘相视笑了笑，两张相同的脸却有完全不一样的风情。谢谢阅读~
　　杜无灵轻声说：“等你死后，我会替你寻到你的父母，纵然寻不到，我亦会为你寻一片青山绿水，筑一方清静小坟，也算是免你流离，免你死后无依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这话若是对寻常人说，怕是早就勃然大怒。哪有当着在世的人的面，来谈论身后事的道理？可是锦娘和杜无灵偏都不是那些寻常人，锦娘并无半分不快，心中倒是比方才被杜无灵戳破一切还痛快几分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无妨，依你。”锦娘点点头。谢谢阅读~
　　杜无灵盯住她，一双绝色的眼睛轻轻唿扇一下，掩去精芒，语气淡淡：“我想知道，你的身世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这样直奔主题的开端，足以让所有谈话的人愤然离去，锦娘却只是有点意外的神色，也很快恢复了平静，她屏息沉默了一下，从怀中摸出一段料子，动作轻柔小心，就好像对待什么珍宝一般。谢谢阅读~
　　那料子看起来像是锦缎，约有两指宽，跟寻常布料铺子里的都不大一样，看起来意外的精细光洁，居然连缝隙都看不见。普通料子约有五六色丝线，就已经是不错的品级，可是杜无灵却一眼看出，这段锦缎，至少用了十八色丝线，不同色彩的丝线交错繁复，勾勒压回，才有了这样一种好像有万种颜色，仔细一看却又纯净明朗的色彩。谢谢阅读~
　　而这丝线又比普通的丝线要细上百倍，织成这样一段窄窄的锦缎，耗费的丝线却可能是一整匹上等丝绸的百倍不止！谢谢阅读~
　　在锦缎之上，又用了更加纤细的丝线绣着彩色尾羽的神光朱雀，周围百花环绕，在这区区二指宽度的锦缎上，竟然绣成了一副完整的朱雀游戏百花图，这其中的绣工不能不说是巧夺天工，纵然在皇宫中，这样的绣工也难得一见。谢谢阅读~
　　更奇异的是，杜无灵前世曾对百家绣工研究过一番，虽然不算是精通，却也算是有所涉猎，可她竟然看不透这朱雀游戏百花图究竟是以何种手法绣出来的，所绣的，又究竟是哪派手法。谢谢阅读~
　　杜无灵记得，初见锦娘，锦娘曾说过自小就由城北乞丐收养，后来遇见了一个先生才改了名字，之后灾祸连天，金入笙歌楼就成了死士，锦娘手里如何会有这样的东西？谢谢阅读~
　　“这是……我未曾谋面的父亲的东西。”锦娘低声说道，“他赠给我娘亲的信物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是锦娘的父亲？谢谢阅读~
　　从锦缎中易而显见的，持有这锦缎的人非富即贵，绝不是一般人，可若锦娘真的是那样的富家千金，又如何会流落在外，被老乞丐收养？谢谢阅读~
　　锦娘终于直视着杜无灵，眸中一望到底都是暗色，她将手里头的锦缎递给了杜无灵，就这么一个动作，就让杜无灵浮现出惊讶的神色，那神色就好像打破了杜无灵一直用来遮蔽他人目光的厚厚壁垒，从严丝合缝的鸿沟里透出的一丝光亮。谢谢阅读~
　　这样的杜无灵不再像是跨越了春秋直接入冬的枯木，反而真正想一个鲜活的人了。谢谢阅读~
　　锦娘咽了一下，喉咙里有些喑哑，却不想去管，她说道：“给你的，你惊讶什么？你城府太深，没有一句话不是经过了算计才说出来的，一步一步都要在掌控之中，聪慧的令人生厌。看你这样子，我才觉得，我是在跟一个活生生，有血有肉的人说话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“你贬了又捧，实在让我搞不清你究竟是在夸我，还是在损我。”杜无灵接话，却还是没有接过锦娘手里的绣缎，抑制着语气慢慢说：“你给我，又是何意？”谢谢阅读~
　　“我终归是要死的，哪怕现在跟你对坐着，苟延残喘的谈天说地，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。”锦娘说道，“既然我死后将寻亲和埋骨之地一并都托付给你了，这寻亲的唯一证物，总不好跟着我一起入土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这话轻描淡写，竟然好像全不在意自己即将要死去的未来。锦娘这份气度，怕是也只有当过死士这种每日刀口舔血活下来的人才能有。谢谢阅读~
　　她这话说的不无道理，可杜无灵心中却有一丝异动，几乎是要将自己原本的冷静抛到九霄云外。谢谢阅读~
　　跟一个与自己相似过头的人谈话总归是困难的，看着一样沉静的眼睛，相似过头的容颜，就好像看到自己即将衰败死去的样子。杜无灵想着，自己那时候在苏凝珊眼前死去，是否也是这样，像是一汪深潭，投一颗石子进去也没有声响。谢谢阅读~
　　她坐直了身子，神色冷了几分，也不再推辞，从锦娘手里接过那绣缎，抬头对着锦娘说道：“我虽然不近人情了一点儿，也毕竟还是个人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锦娘的身世真要说来，也简单的很，无非就像是戏文里说的那些一样，青年才俊和温柔女子一见钟情，珠胎暗结，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孩子。谢谢阅读~
　　锦娘从来不曾见过亲生父亲，只听收养自己的老乞丐说，那时候自己的娘亲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，自幼温柔贤良，有一日一个富家少爷不知怎么的，游玩到了这里，在这户人家里借住一晚，竟然就和偶然一见的女子有了好感。谢谢阅读~
　　谁也不知道这富家少爷是哪里的人，只知道随从甚多，看起来都对他非常恭敬。那少爷和娘亲情投意合，有了孩子，也正是锦娘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两人拜堂还未拜，有人百里加急给父亲送了一封信，父亲不得不回去。留下娘亲和未出世的孩子，临走前留下自己随身的绣缎，据说是来日相见，迎娶的凭证。”锦娘一句一句说的清楚，就好像这故事一直被她反复想起来似的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可惜……我娘不知人心险恶，夫君才离去不久，光天化日大街之上，我娘就被人绑走了……”锦娘说道这里，声音有些沙哑，可是却还是没有哭，脸上没有半分动容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是李家。”杜无灵说道。谢谢阅读~
　　锦娘低笑一声，接到：“说到这里了，你若是还猜不出来，才真是稀奇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这些陈年往事字字带血，或许是因为那种要磨灭人感情的生死训练，硬生生把锦娘话里该有的爱恨情仇统统磨个精光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逼良为妾，娘亲怎么会从呢？我娘被关在李家一个月，那些畜生，明知道我娘怀有身孕，送进去的东西却还都掺了药……”锦娘似乎回忆不起那个画面了，话语一顿，“整整一个月，我娘最后是饿死的，活生生把自己给饿死了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李家的人将冤死的女子草席一卷，随便找了几块木板将就成一个棺材，就将人草草扔在乱葬岗子上。谢谢阅读~
　　“当年收养我的老乞丐曾经受过我爹娘的恩惠，才不至于冻死街头，故而我娘死后，他特意寻到我娘的棺椁，为我娘起了一个坟。可是就在要填土的时候，那棺椁里……有小孩的哭声。”锦娘微微一笑，“我就是那个棺材子，母亲死后却出生的小孩。”谢谢阅读~
　　普通人家若是遇见这样的孩子，早就抛在野外不问生死，可是老乞丐却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，他听见恩人孩子的哭声，欣喜若狂，赶紧将孩子救下，匆匆为恩人将坟填好，就抱着小孩回了北庙。谢谢阅读~